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的难得,在于它兼顾了商业性和地下性的同时,讲述了一个“人在江湖、身不由己”的故事。片中“小偷运动会、叉车断头”等一系列犯罪戏码,正是地盘谈不妥导致的误杀和火拼。虽然发生的场域特别现代,实际上说的仍是背叛和情义的那些事。正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不仅是男人跟男人的江湖,还有女人跟女人、男人跟女人的江湖,一座卑劣、水底却有微光的江湖,野鹅塘正是这片江湖的舞台。
在中国的语境里,湖比塘逼格更盛,所以后者更像一片秩序洼地,也就是鱼龙混杂、下了水后裤脚注定要沾泥的地方。在这里,无论是性和暴力都沾染了被现代色彩包围的动物性,男男女女就像雨夜中的霓虹,呈现出一种危险却具有吸引力、若即若离的暧昧感。其次,刘爱爱作为一个抽烟的人,却不带火机,先后两次找周泽农借火,表明她甘愿冒风险来靠周泽农这笔赏金脱离陪泳女身份的强烈愿望,借火既是向对方寻求帮助,也是一个暧昧的导向动作。
相比曾美慧孜饰演的陪泳女萍萍对客人的主动和风情万种,刘爱爱的表现一直是冷漠和爱答不理,所以于她来说,借火已经是她的主动依附了,甚至她平时有可能并没有抽烟的习惯,只是为了表达低姿态,而做出这一举动。再者,刘爱爱的帽子也是一个贯穿始终的道具,帽子之于刘爱爱,就像陪泳女这个身份对她的禁锢,她有多厌恶这个职业,就有多想要摘掉这顶帽子。
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周在船上时,丢掉了帽子,忘掉了自己陪泳女的身份,只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喜欢,而不是金钱,主动与之发生关系,这里刁导还特地给了一个帽子沉入水底的镜头。而周全程麻木漠然,既没迎合也没抗拒,事了之后他拿出张带血的百元大钞给刘爱爱,不仅是为了留下证据以方便刘后续摆脱警方猜疑,而且是告诉她,两人只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交易,没有感情。
这场情感上的欲望戏拍得很有意境,在船上这一孤立的空间内,又与水有着微妙的结合,尤其桂纶镁用湖水漱口的镜头,非常巧妙。不得不说,里头几乎人人细都演得传神,胡歌的确撞脸张鲁一,也让我产生联想,如果是张鲁一演就完美了。胡歌很努力,也很凌厉。但少了很多属于这个人物本该有的在结合风格之下更真实的细节。
同时我也对他受伤以后,身体始终有动力这个细节表示怀疑,在人物上因为风格实在太强烈,也就对表演有了更变态的要求。但选择胡歌无疑是双赢的,对这个风格化不友好的电影来说,如果没有这么有名优质的演员,接受程度上,那些被抛在门外的观众可能会更为“愤怒”,现在它在更大程度上得到了传播。
人与人之间也充斥着背叛和欺骗,每个角色都是荒谬世界中痛苦而孤独的个体。此外,投硬币唱梭罗河的畸形秀女人彘、巷子口的一排洗衣机、胡歌恍惚中看到活泛的墙上旧新闻,这一切让人觉得荒诞不经甚至超现实的奇观意象,在起到间离效果的同时,模糊了生与死、梦幻与现实之间的界线,将角色精神上的受困与内心的纠结演绎到了极致,也凸显出个体与宏大叙事的格格不入,与贾樟柯《三峡好人》里的飞碟,京剧旦角,如火箭般发射的大型雕塑等段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