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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介:
《自从有了你(一个女孩与先天性疾病抗争的真实故事)》讲述了一名罹患罕见先天性疾病阿佩尔氏(Apert)综合征的孩子15年来真实的成长故事。它关乎孩子个人、父母、家庭,乃至她所在社会的医疗制度、普通民众对待先天性疾病患者的态度等文化传统的问题。所幸,与维维有关的一切都呈一种“良性”的循环,她个人和家庭面对从天而降的艰难、挫折、不幸时,选择了坚强乐观地面对并不断寻求各种途径去克服甚至征服它们;而她所生活的社会,从健全的医疗制度、友好专业的医护人员、社区工作者乃至对她和她的家庭抱以友善的友邻,均在客观上成就了维维的“身”心康健。我们感动于维维的故事,感动于她和她的家庭对生命的认识、对不幸的态度,更感动于我们——这些遥远的读者们借由维维的故事有望对生活重新建立起的信心。《自从有了你(一个女孩与先天性疾病抗争的真实故事)》的作者是龚晴。
维维、我、小农、四月年7月摄于德卢斯(美国明尼苏达州东北部港市)。维维快满13岁了,四月17岁
女儿被吸出来之后,我筋疲力尽,虚弱不堪,全身被汗水浸透。仰面躺在产床上,全身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而不停地颤抖。护士端来冰水,我虚弱地摇摇头,没有喝。在咱们中国,坐月子期间绝对不能沾凉。可在这儿,刚一生完,就给产妇喝冰水。有人说,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到老了这儿疼那儿疼,止疼药当饭吃的原因。尽管疲惫不堪,我还是察觉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头。通常孩子出生后,产房里都会听到一片恭喜祝贺声。医生护士会大声宣布是个男孩或女孩,小家伙有多漂亮多可爱,长得像
爸爸,或是像妈妈,等等。然而当时产房里却一片寂静。过了一会儿,医生走到床边,压低了声音S艮我说:对不起,孩子有问题。我的头“嗡”的一声。什么?你说什么?什么叫“孩子有问题?,,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断断续续,好像是说孩子的头看上去不正常,手指脚趾也没有分开,究竟是什么毛病还得专家看了才知道,现在要马上送到新生儿特护室。医生说这些话时,屋顶上的灯开始扭曲着旋转,灯光下的人影也开始扭曲。周围的一切一下变得不再真实。我好像一下被抛到了另一个时空,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。记得他们好像把维维送到我的怀里,还没等我好好看她一眼,就又匆匆抱走了。
我开始哭,并拉着小农不停地问:咱们怎么办,怎么办呢?不记得是怎么出了产房,又进了产妇病房。只记得我好像一直在哭。
爸妈接到小农的电话,赶来病房看我,我还在哭。他们跟我一起流泪,又极力安慰我,说不要紧,要不他们把孩子带回中国去养……
我的脑子一片混乱,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。翻来覆去不停地问自己“这怎么会呢?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遗传学专家来到了病房,手里拿着一页从一本《罕见综合征大全》拷贝下来的资料,开始向我们解释维维的病症。
那是一页16开的纸。上面印着英文和几张图片。有一个婴儿的正面和侧面头像,还有手和脚的照片。那婴儿有着扁平的额头,鼻子短,而且没有鼻梁。两眼间距离很宽,眼球突出,外眼角向下倾斜。手脚的照片更是触目惊心:大拇指短而且向外弯曲。其他指头连成一片,无法分辨。脚趾也连成一片,呈畸形。在文字和图片上方,黑体字赫然写着:阿佩尔氏综合征(ApertSyndrome)。
我接过那页纸,愣愣地盯着上面的图片,这时才真正开始意识到女儿病症的严重。这不是一般的综合征。这是一种罕见的综合征。这不是简单的缺胳膊少腿,歪鼻斜眼,而是涉及全身上下,从头到脚,从器官到骨骼的综合征。是综合征的综合征。我的心开始坠向无底的深辦丨。
遗传学专家告诉我们,阿佩尔氏综合征最早由法国医生E.Apert(阿佩尔)在年定义。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疾病。发病率在初生婴儿中只有1/16万一1/20万。它是由于基因突变而引起。
什么是基因突变?我问。“基因突变就是DNA在复制过程中发生偶然变异,”他解释说,“这种变异在自然界中随时在发生,是物种进化发展的根本原因。多数变异是无害的,但有些却会造成严重危害,就像阿佩尔氏综合征。”阿佩尔氏综合征有一系列症状,他接着说,主要是影响骨骼的发育,颅部和四肢受影响最大。颅缝早闭,上颌骨发育不全,手指脚趾并连,是这种综合征的特征。患者还会有脊柱和四肢发育不全,脑积水,继发性视神经萎缩,肩和肘部的骨性结合和关节固定,智力低下,等等,等等。少数患者还会伴有心脏、肾脏缺损。如果没有家族病史,这种病就是因为基因的随机突变。一般不是由环境因素引起的,而纯粹是机遇。也就是说你中了彩票,或遭了雷击,赶上了。但如果患者将来和正常人生育后代,他就有50%的概率把病遗传给下一代。
听了专家的话,我才明白为什么维维出生得那么艰难。为什么我会疼得死去活来。原来是因为颅缝早闭。正常婴儿的头缝是没有闭合的。这样,出生时,胎儿颅骨才有一定可塑性。生产时,经挤压,颅缝边缘可轻度重叠,使头颅适应产道,继而顺着产道出来。而颅缝早闭,使颅骨失去了可塑性,胎儿头部无法与产道合模。
我们接着又问这种病怎么治疗。专家说,主要是颅骨、颜面骨整形和手指脚趾分离。但首先需要解决颅缝早闭问题。新生婴儿的颅骨一岁之前不闭合,是有原因的。是为了脑部能迅速发育增长。如果颅缝早闭,脑压会升高,婴儿的智力就会受到严重影响。外科手术可以打开颅缝,帮助减低脑压。但手术的时机很关键,需要专科医生综合评估决定。做得太早或太晚都不好。一般建议在出生后六个月前手术。颅缝打开以后,就要考虑颜面骨的整形。整形最重要的不是为了容貌,而是为了解决病人的呼吸、视力等一系列功能性问题。主要是要将面部中间凹陷段向外推移。
再就是手指分离。并指的临床表现多种多样,有的是皮肤软组织并指,有的是骨骼融合在一起的骨性并指。手术分离需要分数次进行。手指分离的时间一般是出生后六个月到两岁之间。
奥尔巴尼城市虽然不大,医院。遇到这样的疑难罕见病症,也不用转院,而且几个小时之内,就做出了准确诊断。
遗传学专家的话我们听得似懂非懂。但有几点是清楚的:这种综合征非常少见;治疗起来非常麻烦;孩子一岁之内就要开始手术,要经过很多很多次手术。
夜已经深了,我又拿过那张复印下来的文献,反复盯着上面的婴儿图片看。怎么也无法把刚出生的女儿和照片上的婴儿联系起来。这时我已经累极了。刚刚生过孩子,一天一夜多没有睡觉,又受到这样的打击。我再也支持不住了,只想睡一觉。迷迷糊糊地就想,要是能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就好了。
第二天上午,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。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。环顾四周,才想起是在产妇病房。自己不是刚刚生了女儿吗?可怎么就像做了一场噩梦?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吧?然而,周围的一切告诉我,那不是噩梦。我的的确确生了个女儿。女儿患有一种叫做“阿佩尔氏综合征”的可怕的先天疾病。
我静静躺在床上,一动也不能动。想着今后的人生,无尽的悲哀和凄凉又开始在心中弥漫。不知道将怎样继续生活下去。只想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去,避开这尘世间的一切。我躺在那里,眼泪又一个劲儿地流了下来。这时,就听见邻床产妇呻吟着说伤口疼死了。美国人不兴坐
月子,刚刚生完孩子就洗澡喝冷饮。我听见邻床起身去洗浴间洗澡的声音。美国的病房一般是单人间或双人间,每个病房有个洗浴间。病房一般没有严格的探视时间,什么时候都可以来。病人的一切料理,都由护士来做,一般不鼓励家属插手。如果需要去别的部门做检查,比如X光、CT之类,而病人又无法自己走动,就会有助工用车或轮椅把病人推去。
产科病房是最热闹的,到处是鲜花、气球。一大早,来探访的亲友就络绎不绝。听到走廊上兴高采烈、喜气洋洋的嘈杂声,我越发感到伤心。一种深深的孤独感袭上心头。
我的护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。个子不高,有着一双温柔祥和的大眼睛。在我难过流泪的时候,她会坐在床边,拉过我的手,轻轻地抚摸我的手背。她说,医院当了二十多年护士,还从没见过像维维这种病例。
下午,又有好几个专科医生来到病房。最先是脑神经专科,接着是整形外科,手外科。每个人都告诉我们,这种罕见综合征需要长期的综合治疗。不是一天两天,一两个手术就能解决的。病人通常要经过十几,甚至二十几次手术。由于病例少,很多治疗方法还都在实验和摸索中。他们都是本地医生,还没亲自做过一例真正的“阿佩尔氏”手术。
除了阿佩尔氏综合征共有的病症,医院很快又发现女儿的心脏也有先天缺损。医学名称是法洛氏四联症(TetralogyofFal?lot),主要是心室间隔缺损和肺动脉狭窄。法洛氏四联症的临床症状是紫紺和缺氧发作。如不及时治疗,婴儿将有生命危险。接着,还发现她的肾脏也不健全,中文叫“小儿膀胱输尿管反流”。是先天性膀胱输尿管瓣膜机制不全造成的。医生说这不是致命性的问题。但要观察。有些小孩自己会长好,无须治疗。
坏消息一个接一个。已经到了我能够承受的极限。我仿佛在黑暗无底的深渊中不停地坠落。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绝望后,我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。
四岁那年,我跟着父母下放到甘肃。先是落脚在嘉峪关,后来全家又继续被发配,到了更艰苦的山丹农场,就在祁连山脚下。那里是一片辽阔的戈壁滩,冬天气温常常达到摄氏零下三十多度。生活条件极其艰苦,缺吃少穿。我和哥哥也因为是“牛鬼蛇神”的子女经常受到歧视。但父母总是竭尽全力呵护着我,不让我因为大人的遭遇而被欺负。比我大六岁的哥哥也会在小朋友欺负我时挺身而出保护我。我从小养成了争强好胜,不甘落后,不服输的性格。虽然家庭处境不好,但我总是格外受到上天的眷顾。从小学,中学,到大学,再到出国留学,基本上一帆风顺,没有经受过什么真正的挫折。
而就在一夜之间,我的世界彻底坍塌。这是我为自己营造的温馨美丽世界。在这个世界里,一切都应该十全十美,不得有半点的瑕疵。小女儿的出生,是对这个完美世界的极大背叛,是对我自身价值的彻底否定。在意识深处,我把它视为自己人生的失败。这是我不服输的性格所不能接受的。这种打击令人难以承受。但我又深知,目前我别无选择,必须振作起来,抛弃虚荣,接受现实,正视现实,尽所有力量来救治和抚养女儿。此时,我感觉到自我人格的痛苦分裂。我平生第一次完全失去了自信,感到茫然无助。我无法想象,摆在我们面前的将是怎样的人生。我们一家四口,将面临怎样的未来。小农和我,两个靠助学金生活的学生,抚养着一个四岁的女儿,就已经很困难了,怎么能再抚养这样一个残疾孩子?
一夜之间,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。躺在病床上,脑海里又呈现出那个阿佩尔氏综合征婴儿的面孔。那个额头扁平,鼻梁塌陷,两眼眼球外突得吓人的男孩。还有那手,那脚。哪儿是手脚,简直就是个肉团。我又想到医疗费用。要有这么多手术,费用怎么办?美国虽然有先进的医疗条件,但费用也高得吓人。我们的学生医疗保险能给报销吗?要是不给报销,医院会不会收治?最让人担心的是她的智力,她会不会智力低下?低下到什么程度?能不能自己走路?自己穿衣梳头?能不能上学?能不能工作?
那天下午到病房来的,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美国人。一个自我介绍说是市里医疗卫生部的,另一个自称是社会福利部的。医院的报告,说有个残疾婴儿出生,便立即赶来看望。他们先向我们耐心、解释维维将享受的各种政府提供的服务。其中主要是体能、职能和言语治疗。这些治疗从婴儿一回到家就开始,有治疗师上门服务。接着,他们又介绍了附近有哪些相关的民间组织,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。这些民间组织都是由患者父母和患者本人组成。我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。通过他们,可以获得各种信息。也可以了解患者成长过程中各个阶段的情况。这两个社会工作者的话语充满着关怀、同情和鼓励。但他们也暗示,抚养这样的孩子,意味着一生的承诺和责任。虽然当时对这些话,并不完全理解,但他们的语气让我觉得很温暖,很宽慰。
Whenlifegivesyouahundredreasonstocry,showlifethatyouhaveathousandreasonstosmile.
Authorunknown
当生活给予你一百个哭泣的理由时,向它证明你有一千个理由要微笑。——无名作者
自从维维被匆匆抱走送到婴儿特护后,我一直不敢去看她。外公外婆都去看过,小农也已经去过多次。据说母婴之间的亲子之情,也就是新妈妈和宝宝之间那种深厚而强烈的依恋,并不是天生就有的。对于有的妈妈,这种情感来得很快,在孩子出生几个小时,甚至几分钟之内,就油然而生了。而对于另一些母亲,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,经过培养才能生成。
我害怕去见女儿,而心里又深深为此感到愧疚。为自己的懦弱而深深地愧疚。我知道,如果不是她生有残疾,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抱在怀里,尽情地培养亲子之情了。
那天下午,我终于鼓足了勇气,第一次去新生儿特护室看望女儿。这里多是早产和先天有病的婴儿。每个婴儿都睡在四面封闭、透明的保温箱里,很多嘴和鼻子里都插着管子以帮助呼吸。维维躺在那里,睡着了,呼吸管从她嘴里通出来。她生下来七磅半,并不算小,但头相对大,胳膊、腿看上去很细,像柴火棍。我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,觉得并不像图片上那个婴儿的脸那么触目惊心,只有仔细观察,才能看出稍稍塌陷的眼眶和略为扁平的鼻梁。我又试着去摸她的小手。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手。大拇指很短,而且最上面的指节向外弯着。其余的指头都团成一团,分辨不出有几个指头。
看着摸着,泪水又模糊了我的视线。我希望她能感觉到我的触摸。我想对她说,对不起,原谅妈妈过了两天才来看你。她看上去是那样弱小无助,就这样无辜地被带到了这个世界。她无从选择,只能面对人生,但等待她的人生将是多么艰难卩阿!她必须承受什么样的痛苦,才能生存下去呢?
第三天,我可以出院了。维维却还得在特护室待一段。此后,医院看她。她很快就不再用呼吸管,而靠自己呼吸。这样,我们就可以把她从保温箱里抱出来,给她喂奶。我第一次能够尽情地享受与她肌肤接触的那种温馨。
四医院看妹妹。她似乎明白家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。但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,只在旁边观察,并不多问。后来她告诉我们,一开始,她在产科病房看到妈妈流泪,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,以为是因为生孩子痛得哭。因此她曾经发誓,这辈子永远不结婚不生孩子。
十天后,我们接维维出院回家。那天,医院带有条纹的衣服,换上了全棉的粉红色婴儿连裤衣。头上戴上漂亮的粉红色小棉帽子。又用镶有粉红色花边,印着淡绿色小花的婴儿毯子把她包裹住。跟已经熟知我们的护士道了别。回家路上,怀里抱着十天大的女儿,心上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。
翻开相册,医院和刚回家时的照片,我情不自禁感到有些惊异:照片上的每个人居然都是笑眯眯的,包括我父母也是笑容满面。有医院婴儿特护室用奶瓶给维维喂奶,脸上笑眯眯的,四月站在旁边看。还有维维刚回家时的全家照,穿着粉红色的衣服,头上还扎着粉红色的丝带。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,可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。显然,大家都在努力,都想让生活正常继续下去,尽量表现得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而我知道,我们已经不再是十天前的那个家庭。我们每个人都已经与阿佩尔式综合征紧密相连,它将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但我没有预料到,维维的出生,不仅改变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轨迹,也改变着我们的心灵。一夜之间,我那被社会通俗文化塑造、建筑、滋养了二十多年的心灵堡垒突然坍塌。我仿佛平生第一次亲眼目睹到自己赤裸的心脏。它虽然还因虚荣的包装被剥落而滴着血,但它却开始真实地跳动。在今后的岁月里,它上面的伤口会慢慢愈合,它将和女儿的小心脏一起变得渐渐强壮。只要跟女儿在一起,这颗心就必须真实,必须自然,容不得半点包装,一丝虚荣。
维维的出生在当地华人和我们的美国同事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。学校当时的学生医疗保险可以支付所有的医疗费,但医院,免不了会有各种额外开销。小农的同事为维维建立了一个基金,募捐集资帮助我们支付这些费用。奥尔巴尼的华人教会也组织募捐活动。我的论文导师得知维维基金的事,也在实验室贴出了募捐启事。这笔经费给了我们很大帮助,大家的关心和支援让我们十分感动。
Theidealmanbearstheaccidentsoflifewithdignityandgrace,makingthebestofcircumstancs.
Aristotle(Greekphilosopher)
理想之人用尊严和优雅去承受生活的
意外,善处逆境,随遇而安
——亚里士多德(希腊哲学家)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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